稗田夏木

我们都不会老的

午睡时分

    七月初一个昏沉的下午,窗外有雨。天空浸染着枯叶朽色,令人窒息的闷热挟裹着水汽在小屋里四处蔓延。古明地觉眠在因潮湿而有些发霉的藤椅上,一只手撑着脑袋,双眼微合,另一只手握着蒲扇——垂着,快要掉到地上。面前的电风扇吱咯吱咯转着头,边缘有些锈迹的扇叶慢悠地旋着。桌上一台收音机正播着午后的新闻,信号不是很清晰,夹杂着沙声断断续续,时间慢慢流逝。古明地恋坐在一张折叠床上,摇着双腿,心里的烦闷随着窗外的水雾聚集又消散,消散又聚集,百无聊赖。

    “好无聊。”她说

    她起身跳下床,带上桌上的钥匙走出门,打开小屋的木门走了出去,蹬蹬蹬地跳下楼梯。楼外空气新鲜很多,地面的坑洼积着雨,倒映出灰蒙的天空。她张开双臂学小鸟展翅,但淋着雨——她没有带伞。

    雨水淋洗过的青石台阶表面光滑,踩在上面能滑出吱溜的响声,头顶繁茂的树盖遮住了大半纷乱的雨点,只有迎面吹来的风里还带着些雨絮,点在脸上有些麻酥的感觉。走出小区的小水泥路比平时姐姐接送她上学时的那条要长很多,沿路的砖墙似乎望不到尽头,她迈开腿要飞步奔跑,却一脚打滑,摔在湿润的路面上,一身泥。墙边那只丧子的老母狗悲伤地望着她。

    一个少年踩着雨坑尖叫着从她身边跑过,溅起的水花腾了她一脸。这时一个妇女跺着脚跟上来,在恋恋身边停下,喘着粗气,手里握着根铁棍:

    “你给我滚,”妇女吼道,朝自己那个有些疯疯癫癫的孩子挥着手里的铁棍,“你回来一次打你一次,气死我了,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……”

    那个妇女抹着泪回去了,只有那个孩子呆在原地,淋着雨,身上的破烂衣服逐渐被雨打湿。他眼睛有些红,拉着鼻涕,走向那只老母狗,抱着,歪着嘴角喊麻麻。雨水打在树叶上发出窸窣的声音,一片回响,老狗伸出舌头舔着他脸上的雨和泪。

    她爬起来,继续走着。

    走出那条小水泥路,在那后面平日里是一个散发着鱼腥味的热闹菜市,今天由于阴雨似乎冷淡了许多,四处都是由竹板和木桌搭起来的空摊,顶上支着块塑料布,只有一个女人还在临街的门面雨檐下卖酸辣粉,供过路的人一点温暖。雨檐里边一点卧着只襁褓,一个娃娃在其中安睡着。

    她停了下来,坐在旁边一张小木凳上望着小摊热气升腾。

    一个男生打着伞路过,侧过头来望了一眼,问:“一碗多少钱?”

    “五块,五块。”女人立刻坐起来,指着一只盛牛肉的粗瓷碗,“牛肉另加六块,雨这么大,买一碗去吃,除下湿气吧。”

    男生打开皮夹,这时襁褓里的娃娃大哭起来。

    “麻烦等一下。”女人跑过去抱起娃娃,轻轻拍着背。可娃娃反而哭得更带劲了。女人只好一边哄着一边拿起冷掉的奶瓶去喂娃娃,但它撇着头就是不喝,哇哇叫着。

    “老板娘,麻烦快点哟,我赶时间。”

    “好的好的,马上来。”

    女人把娃娃搂在怀里摇啊摇,哼着小曲,叮嘱它爱哭的孩子不是好宝宝。它不听,还是哭。男生摆摆手,走了。

    “哭哭哭,你哭个铲铲。你是要折腾死你老娘!”女人举起孩子要摔在地上,沉默了一会儿,又轻轻放下来,搂在怀里。这时娃娃不哭了,安静地睡着。

    恋恋起身往回走。此刻天空黯淡了下来,回家的途上一路安详寂然,阴雨绵绵。她打开门,正在喝咖啡的觉看见湿漉漉的恋吃了一惊,拿上毛巾反复擦洗她的头发。

    “待会儿去洗个热水澡。”

    垂着头的恋恋暗自微笑,突然一把抱住姐姐蹭啊蹭。

    “啊,突然的干什么呢!”

    恋恋抱着姐姐,抬起头,咧出幸福的笑容:

    “恋恋啊,

     最喜欢姐姐了——”

    看来今天要洗双人浴了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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